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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7章 第一個陰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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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7章 第一個陰謀

實感這個詞萇濯聽不懂, 他只是看著她,於是嬴寒山開始漫無目的地解釋。

“就,其實, ”她輕輕地晃著上半身, 拉緊馬韁, “我也不是個聖人, 也沒打算找兩根板子釘起來然後把自己釘死在上面。”

這句萇濯還是沒理解,但至少聽明白了,他的眉頭很緊地蹙起來:“誰要寒山這麽做是誰說他要你”

“不, 這是個典故, 這是……”再說就有點宗教提前傳入東方了, 嬴寒山不說話了, 她抿嘴看著萇濯, 於是萇濯再一次安靜下來。

“我是在說,大多數人給出什麽是為了得到什麽,我也不例外。”嬴寒山看著他, “但對於有一個好的名聲,然後用它換來威望, 地位, 財富,仁德的名聲,我沒什麽概念。我說不上來我是喜歡還是不喜歡, 它們可以有,也可以沒有。”

“我得到的, 是一間屋子。”

“你可以想想我曾經生活在一間屋子裏, 四壁不漏風,天頂也完整, 那裏的人尋常地生活著,有人不富裕,有人苦惱,有人痛苦,但每一個人的生與死都是重要的。我被這間屋子慣壞了,所以覺得全天下的屋子都應該是這樣。然後我發現不是這樣,我到了一個新的屋子裏,這裏什麽都沒有,只有廢墟,只有空洞,只有好像死了就死了的人們。”

她擡起頭,又一次看向天空,那裏什麽也沒有。她在說哪裏在說哪一個世界萇濯不知道,他不知道她來的那個仙界是否如她描述的那樣。或許吧,可如果是那樣,她為什麽離開了“那間屋子”

“其實我很幸運。”嬴寒山喃喃著,“我是現在的我。我不是路邊的哪一具骨頭,哪一位王被獵犬分食的姬妾我完全可以是,我憑什麽不是”

“我何德何能是現在這個我可我畢竟已經是現在這個我了。”

“從我身上分出一些就能稍微補全這個屋子一點,讓一些人的生命變得重要,我得到的就是這個,我也覺得這樣就足夠。只要我還可以給予,只要這間屋子還需要修補,我就會去做。不用擔心,至少在某些方面我很強,這件事無損於我。”

那在修補完它之後呢萇濯問。

“如果有一天,寒山做完了這件事,真的建立起這樣一個屋子,除此之外還有別的想得到的東西嗎”

嬴寒山笑了起來,她把拿下來的鬥笠扣回去了:“夠嗆,神仙亦有死,我還不是神仙。想徹底做到這件事情,沒準我得死個十次八次。”

萇濯又蹙起眉頭來,但他努力強迫自己忽略了這句話。藍眼的青年望著那枚鬥笠,他看不到她的臉,也看不到她臉上的神情,他只能猜,像是從懸崖上躍下的那一刻猜測下面究竟是銳石還是水潭。

“那如果,至少有一天這件事不再那麽急迫了,寒山會有別的在意的,想要得到的東西嗎”

那個鬥笠輕輕歪了一下。

“鴉鴉那時候還沒有自己的生活的話,她的事情我會記掛著。”

然後呢

“我不知道,可能沒有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人生,無求於我的話,我也無求於大家。”

風聲又開始變得強烈了,萇濯不再說話。直到走出去一段路嬴寒山才覺得這氣氛有點古怪,她偏過頭去,看到萇濯並不在看她,他只是默然地看著前面的路,像是看著一條寬闊河流對岸,某棵輪廓並不明晰的青樹。

宿主喜歡看童話嗎系統冷不防開口,嚇了嬴寒山一跳。

“宿主非常像是某個童話裏的角色。”

“惡毒姨媽”嬴寒山問,“每天早上逼著灰姑娘五點爬起來做第三套廣播體操那位”

系統沒接她的俏皮話,它沈默以對。

但嬴寒山知道它想說什麽了。

“我不會剜下我的寶石眼睛,撕下我的金箔,丟下我黃金的劍,”她說,“畢竟這麽做了之後,還是會有很多個冬夜,還是會有很多人死在冬天,就像那只燕子一樣。我會好好地活著,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。”

“系統要說的不是這個,”它平和地回答,“系統並沒有人類意義的童年,也不理解兒童在閱讀這個故事時的心理。但宿主,您曾說過第五爭的城池堅固是為了掩蓋他守城的虛弱。”

“宿主的屋子如此堅固,它掩蓋了什麽呢”

你真的很不讓人喜歡。嬴寒山說。

那條河道並不遠,但要是沒有人指路,外人幾乎不能辨認出它來。

涸水以來河床上的青草已經長過幾輪,現在它看起來只是普通的平地,嬴寒山和萇濯留到黃昏,等到星子逐漸浮現出來時確定了這條河在輿圖上的方位。倆人一起慢慢往回溜達一遍做記錄,一直到月升至半空。

夏夜並不寂靜,草中有鳴蟲一直在叫。熱氣倒是漸漸褪下去了,青草之間浮起一層濕漉漉的霧。嬴寒山的馬比萇濯走得快些,加上他時不時看一眼周遭計算自己剛剛的觀星結果有沒有錯,很快她就比他前了一小段距離。那匹暗赤色的馬在黑暗中不太顯眼,她鴉青色的外衣也被暗色吞食。明明今夜月光很亮,前面那個人卻越發變得模糊了。

寒山

寒山!

馬停下了,前面的那個人回過頭來,看向他。她並不折返,甚至沒有向後扭一扭馬頭。

“你走得太快了。”萇濯說。

“這段路上沒什麽山石林木之類的,我看也沒有狼,”她說,“就稍微讓馬走得快了一點,抱歉,沒註意到你。”

他看著那個在月下籠罩著一層銀輝的青年,不知道為什麽,他的聲音有點發抖。

等一等我吧,寒山。他說。我好像怎麽也跟不上來。

夏天天長,天亮得很早,四五點鐘天就泛起蒙蒙的青色。這個時候太陽沒出來,露水還是很重,雖然農人們相信夏天的露水不傷人,但去田裏的時候還是會披一件蓑衣擋一擋。

但今天不太一樣。

盡管浮泉郡被折騰得少了不少人口,但仍有守著自家田地的農戶熬過天災人禍,這個點數他們應該已經起來去田裏了。但嬴寒山和萇濯一路回來,沒碰上一個農民。

空氣中有種微妙的不安,仿佛大雨之前,林木裏的鳥雀啞然無聲。

城門已經換了新的守軍,是裴紀堂手下的兵,嬴寒山不太認識。城門吏吆喝著要她和萇濯下馬接受盤問,然後被自家長官一耳刮子扇到城墻上去。

“嬴將軍。”那個小隊長對著馬上的二人一行禮,稍微湊近了一點。

“可否借一步說話”

空氣中微妙的不安隨著這一句話開始發酵,逐漸變成黏稠的實體,嬴寒山下馬跟著那隊長走了兩步,他低聲說:“下官是踞崖關人,曾經受過嬴將軍恩惠,所有雖然這話不該下官來講,還是冒昧前來稟告。”

“將軍快去一趟白鱗軍軍營吧,出事了。”

那黏稠的不安鼓起一個巨大的氣泡,然後轟然爆破。

白鱗軍轅門內外熱鬧得要命。

有軍士用鹿角堵住了門,他們整整齊齊人墻一樣站在鹿角後,沈著臉與軍營外的人對峙著。營外的沈州兵已經拿起了武器,手中的矛尖略微向前傾斜,雖然沒有直直指向他們,但已經是一個很不客氣的威脅動作。

嬴寒山就是在這個時候來的。

沈州兵沒有留意到她,她身邊沒有親兵,沒穿甲,如果不是萇濯隨行在她身側,簡直和一個因為好奇而大著膽子湊過來的路人沒有區別。可營內的白鱗軍看到了她,站在最前面的幾乎都是第一批來的白門人。當初來這裏四十六個,現在只剩下十九個。

他們的弓就在旁邊,他們的劍就在腰上,但他們沒有拔劍,只是沈默地用額頭和胸口對著將要指過來的矛。當嬴寒山出現的一瞬間,站在中間那個年輕人紅了眼眶。

“將軍。”他低低叫了一聲,不像是叫長官。

隨著這一聲,那些拿身體做第二堵墻的人紛紛眼眶發紅,好像是忍受了很久終於等到主持公道的人。外面的沈州軍也立刻分開了,一個百夫長樣子的人斥退身邊的士兵,對嬴寒山行禮:“嬴大將軍。”

“我出門兩天,這是幹什麽”嬴寒山忍了忍,沒把“過來欺負我的兵嗎”這話說出來。

“請嬴大將軍恕罪,”那位百夫長平和地,不卑不亢地說,“屬下奉命前來,喚白鱗軍副將林孖前去問話。”

白鱗軍之中爆發出一陣小小的騷動,不僅是站在前面的白門人,後面新加入的兵也亂了起來,林孖在軍中的威望很高,對白門人來說更幾乎就是半個兄長。

“底丁知焉他們喚阿兄去作何!”

嬴寒山向身後看了一眼,好像在沸水中澆了一瓢涼水一樣,白鱗軍短暫地安靜了下來。

“白鱗軍到底是我的麾下,”她說,“我想知道叫林孖去做什麽看這副樣子不像是議事。”

那位百夫長點了點頭。

“林副將縱容部下,殺了十幾個平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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